豫剧《重渡沟》:戏曲的现实主义
郑永为
近日,河南豫剧院三团的豫剧《重渡沟》荣获第十六届文华大奖,这部作品与《村官李天成》《焦裕禄》并称为表现基层农村干部的“公仆三部曲”,定位精准、呈现精彩,既表现出中原大地的风土民情,又蕴含着现实主义戏剧的神采,对现实题材的戏曲创作进行了深度的诠释。
中国戏曲有着悠久的历史,在其走向现代的进程中,与现实主义戏剧有着不可割舍的关系。比如,沈阳评剧现代戏《小女婿》《风流寡妇》《我那呼兰河》直接借助话剧导演或主创团队,而河南的豫剧主创则对现实主义理念进行了更深度的融合,使现实主义在戏曲舞台拓展出新的空间,并令人对现实题材的戏曲创作产生了新的理解。
现实题材不是现时题材,不仅仅要反映现代生活,更要与现实产生深度的关联。重渡沟是坐落于河南省洛阳市栾川县熊耳山的国家4A级旅游景区,剧中主人公马海明生前曾任栾川县旅游工作会副主任,八年前在景区开发中因车祸辞世。《重渡沟》将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并置,将真人真事与艺术形象对比,无疑是富于挑战性的,但也正因如此,这次创作才更显匠心。
《重渡沟》在坚持戏曲化表现方式的同时,将现实主义的创作理念深度贯穿,在内在逻辑上给予舞台有力的支撑。这首先表现在典型人物的塑造上,男主角马海明是一个生动、鲜活、立体的艺术形象,他的舞台行动有着深度的内在动因。他风趣油滑很文艺,兜里揣着快板,不时说上几段,丰富了戏曲语言也活跃了舞台气氛;他手里端着的照相机,不仅展现了重渡沟的美景,更是情节延伸的线索。正是摄影师的审美眼光,让他发现了重度沟的旅游资源,也正是旅游的三年规划,彰显了他的胆识和眼界。同时,编导为其设计了合理的内心动机:多年前他领着村民种烟叶严重亏损,他要给乡亲们一个交代,也要给自己一个交代。可以看出,在整部剧中,创作者在不停地提出问题,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,故事结构编织得越来越扎实。
《重渡沟》的现实主义态度还表现为予人以痛感。正在马海明遭遇开发资金瓶颈之时,挚友吕二涛前来洽谈投资,允诺无法抵御的收入前景。但旅游项目的实质却变成了房地产开发,投资方高度控股,全村民众要搬出景区。面对可观的GDP和招商政绩,马海明的顶头上司完全同意,但马海明却选择了推开官场规距,坚守个人梦想。于是,他必然地被调离了重渡沟。这部剧在舞台风格上风趣幽默,丑角还不时插科打诨,但至此高潮方显现出些悲剧意味。风雪夜,马海明惆怅满腔:“我想哭,我不能哭,马海明我是男子大丈夫;我想笑,我笑不出,这一闷棍打得我痛彻骨!”虽然最终由于县委的介入,马海明官复原职,但真正感人至深的却正是漫天飞雪中悲剧英雄落寞的背影,和那背影背后令人悲喜交加的现实主义视角。
豫剧《重渡沟》每个人物都独具特征,不仅仅是文学形象、视觉形象、音乐形象,也是行当为根基、表演为核心的舞台形象。贾文龙将马海明演绎得特别出彩。评剧表演艺术家徐培成曾对贾文龙的表演进行了精辟的评价,称他的演唱干净细腻、脆美入情、韵味十足、沁人心肺,激越澎湃又响而不躁。念白清晰有力,高腔清脆明亮,中音余音绕梁,低音浑厚委婉。以情带声,“快板”字不乱,“慢板”情不断。而在《重渡沟》中,贾文龙在展示其塑造人物多种手段的同时,更展现了“唱念做打舞”的全面功底,充分展示了戏曲艺术的博大精深。
在提倡现实题材创作的大背景下,豫剧《重渡沟》的选题并非卓尔不群,但其现实主义与现实题材的深度融合,无疑是戏曲现代戏创作值得深入研究的案例。